電懋四千金

《四千金》( Our Sister Hedy, 1957), 電懋的經典作. 知道很久, 卻從沒提起興趣要看. 葉楓、林翠, 也知道名字: 一個是鄭明明好友、港姐季軍張郁蕾姨母, 一個是曾江家姐、陳山河和王韾平的母親, 卻也未看過她們的電影. (倒是母親從前常常提到葛蘭的《空中小姐》, 當時我嫌影碟貴, 竟沒有買下來讓她重溫) 又因為鄧小宇在新書提到, 《四千金》中最「欣賞 」的, 是名氣較遜的穆虹, 及影史評論一致公認演技生硬的蘇鳳. 路過Hong Kong Reocrds, 又發現《四千金》DVD. 心想現在不看, 更待何時?


葉楓、林翠, 與尤敏 、葛蘭是電懋牌面最大的女演員之一, 地位如何超然就不講了. 反而默默無聞的穆虹頗值得一提. 穆虹原名白薇, 生於中國東北, 家境富裕. 戰時與家人不合而出走, 輾轉演出舞台劇、教授演技訓練、後來渡台成為中影的王牌女星. 香港電影資料館開幕時選映的《颱風》(1962), 便是穆虹台灣時期其中一部作品.

穆虹曾赴港拍戲, 最有名的演出是電懋出品的《四千金》和《蘭閏風雲》的大姐希達. 穆虹六十年代初加盟 邵氏, 卻因交際應酬問題被投閒置散, 65年接拍一部叫《逃向自由》的電影而遠赴美國, 聽說還是由賽珍珠 (Pearl S.Buck) 推薦. 影片最後流產, 據說穆虹也滯留美國, 從此定居息影. 算起來, 她進入邵氏時已年近四十, 可推算她對演藝也有一份熱心, 只可惜時不與她. 倘若穆虹仍在世, 也是年過八旬的老人了.


《四千金》中最有戲味的也是穆虹. 雖然林翠舉手投足最生鬼, 也不得不承認穆虹演出餘韻無盡, 令人細細回味. 希達 (Hilda) 一副不變應萬變的表情, 到房一看希倫 (Helen) 的風騷樣, 那個默許中帶著欣賞的表情, 又暗地裡透露這個姊代母職角色的委婉.



這個好心家姐, 總是被二妹撬走男友. 希達窩在床上聽著二妹和三妹爭論, 沉默不語, 忟憎、委屈、傷心、 熄燈 (也是鄧小宇最欣賞穆虹的表演).



三妹四妹捱通宵想踢爆幕後黑手, 希達在房裡翻出一張罪證照片, 再度得悉二妹搶走男友 (這回是陳厚) ,忍無可忍哭出來, 卻是沒哭聲的泣嚎. 這個鏡頭像荷里活黑白電影的女星.



希倫再三重施故技, 導演陶秦只用了兩個鏡頭去交待: 兩個酒杯的中近鏡、穆虹的近鏡: 猜疑、恐懼、屈辱、絕望. 這一幕適宜再拍成一套懸疑電影. 穆虹單憑五官表演變臉, 令人有無限聯想: 發生了? 還是沒有發生?



葉楓千媚百媚, 這個香艷的出浴鏡頭對當年的觀眾來說, 不可能不震撼. 葉楓在戲中令男人生滋貓入眼, 我卻不太喜歡這個角色, 那管她是個有藝術家脾氣的畫家.



希達和希棣看電影, 看的是田納西威廉斯劇本、伊力卡山導演的《Baby Doll》(娃娃新娘, 1956).　故事也是講兩個男人爭奪一個女孩子.



林翠飾演的三妹希棣 (Hedy) 是《四千金》的真正主角. 個人覺得她雖夠搶戲, 只限佳句, 未達佳章, 但對串連人物、推動故事情節作用非常大. 大姐甘於屈服, 二姐四妹愛貪圖逸樂, 只有三妹敢出言頂撞, 攪到家嘈屋閉, 卻又恰到好處. 就連她跟二姐的數場爭吵中, 她還比較像個姐姐. 這場希倫無視全場目光, 與大姐男友跳Cha Cha, 希棣激到眼厲厲. 外型像兩個Hepburn─嘉芙蓮協賓 (Katharine Hepburn) 加柯德莉夏萍 (Audrey Hepburn).



何炎 (雷震) 是希棣朋友的表哥, 兩人算是一見鍾情, 但希棣並不恨拍拖. 雷震偷聽表妹和希棣講電話, 聽到希棣數臭自己, 對鏡嬲爆爆. 這個鏡頭運用得絕妙, 呼應了希棣對何炎的厥詞: 文弱書生, 不文不武, 一吹就倒, 身上無一處像男子漢. 用現今的潮語, 是「宅男」.



表哥決定直搗黃龍, 打電話與希棣對質:「孔小姐你對我有甚麼不滿, 儘管提出, 我有字有筆, 我會記下來, 日後一定會改! 」最終表哥要炒車入院, 才博得希棣死心塌地.

雷震是樂蒂的兄長, 《四千金》罕有與前妹夫陳厚同場演出, 但沒有什麼交流. 年前有關樂蒂生平的一本書籍, 特別訪問了雷震. 雷震與陳厚是同學, 但他一向不喜陳厚, 指他學生時代已經素行不良. 陳厚由新華的張善琨、童月娟帶入行. 樂蒂婚變時, 雷震與親友到九龍塘捉姦, 將陳厚捉個正著. 談到樂蒂與陳厚, 雷震態度特別強硬, 與他的憂郁小生形象有極大出入.



《四千金》中, 最早息影的還包括蘇鳳. 蘇鳳與丁皓、雷震同期, 一直沒有主角運. 葉楓、林翠獨當一面時, 她只能演主角朋友或妹妹. 她也自知不是演戲材料, 六十年代初便結婚息影. 兩年前去世.



已故的田青演四妹的飛機師丈夫, 行行企企 (當佈景板的, 還包括未成名的楊群, 演葉楓的同事) . 印象中, 中年的他經常演鹹濕伯父.



鄧小宇說蘇鳳的娛樂性來自她無可生硬的演技, 此言非虛. 蘇鳳甫登場, 用呆板的語調, 背書般唸出她的對白. 好戲在後頭, 四妹希素 (Hazel) 訛稱自己懷孕, 假扮肝腸欲斷, 無奈多莉蘇小姐的抽搐狀態, 形同神經線失調. 用今時今日的詞彙形容─囧!